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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49 章

  有dú的犀牛。”

  母犀牛很痛苦,一汪眼泪顺着眼角淌下来。小犀牛担心妈妈,急得在网里拼命挣扎,拖着三个高大强壮的黑人在草地上滑。

  程迦盯着,问:“很疼?”

  “疼,但保命要紧。”

  一行人没有久留,继续往前走。

  程迦抱着相机拍照,忽然,她在镜头里发现异样。抬头,她望见了秃鹰。

  远方天空,多只黑色的大鸟在空中盘旋。

  和在可可西里一样,这是有大型或大量动物死亡的标识。

  摩根也发现了成群的秃鹰,骂了句:“该死。”

  一行人赶过去,在低矮的灌木丛里找到一头巨大的非洲象,象牙连同整个面部被割掉,露出黑红的血ròu和巨大的森白的头骨。

  “切掉面部是为了保存完整的象牙根。”摩根对彭野说,“大象和犀牛被取走象牙和犀牛角后,一般都不会立即死去,然后,活活疼死。”

  摩根说,母象的象牙比公象小很多,但盗猎者不会放过,有时甚至屠杀刚长出牙的小象。

  腐臭味招来大量蚊蝇。

  程迦走过去拍照,刚才巨大象身遮挡着,绕过了才发现还有一头小象,奄奄一息了,还拿鼻子缠着妈妈的尾巴。

  摩根查看后说它很幸运,如果鬣狗群来了,小家伙会被咬死吃掉。

  他指着周围的大象脚印,告诉彭野和程迦,大象是一种非常讲感情的动物,这头母象死后,族群的大象们在周围守护了至少四五天,不让秃鹰鬣狗咬食,然后才离去。大象还会抚摸死去同伴的尸骨,为他们哀悼。

  程迦问:“为什么不带小象走?”

  “小象不肯离开妈妈。”摩根看着那可怜的孩子,道,“这头大象是族群里的长者,掌握着一个族群寻找水源养育后代的所有经验,她死了,对整个族群是极大的打击。”

  队员们把小象抬起来放进笼子,奄奄的象宝宝拿鼻子揪住妈妈的尾巴不放,张开嘴,发出一声撕人心肝的悲鸣。

  程迦从未听过大象叫,回头望那只象宝宝,在它乌黑的大眼睛里看到滚滚的泪水。

  动物不会说话,所以人听不到;

  可动物是会流泪的,只是人依然看不到。

  程迦别过头去,见一个黑人小伙子红了眼眶。她想到了尼玛,走过去问:“小象救得活么?”

  小伙子用蹩脚的英语说:“存活率不高,他们很多会不吃不喝,惨叫,撞笼子,撞墙。”

  “为什么?”

  “因为想妈妈呀。”

  大象是有感情的,亲人朋友的缺失会让他们患上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症。

  世界各地的大象孤儿院数不胜数,少部分帮助小象走出心理yīn影,大部分把它们当作吸引游客的招财树。

  小象被关进笼子里,垂头趴着,没什么生气。

  它很快被带走,一行人开始戴手套穿鞋套,搬出工具,像对待犯罪现场一样检测脚印,纤维,弹壳,子弹。

  程迦这才明白彭野此行的目的。

  克鲁格不仅最早把盗猎列为犯罪,还在这一层面上往前迈了一大步。他们把每一次杀戮视为谋杀和犯罪现场,提取弹道和犯罪者遗留的诸如脚印指纹衣服纤维毛发皮脂等信息,列入数据库;同时把被害动物的dna等生物信息也保存起来。

  这样,有朝一日,追回丢失的象牙和犀牛角,就能知道这是哪头大象和犀牛身上的;

  有朝一日,抓到盗猎分子,就能找到是哪杆qiāng进行杀戮,哪个人开了qiāng。

  即使不是现场抓获,这些犯罪证据也能将罪犯送入审判庭。

  他们把动物当人对待。

  而可可西里保护区目前并没有这一举措。

  所以彭野来了。

  **

  一天的考察结束,往回走时,彭野仍和摩根讨论着。

  程迦在拍照的间隙,偶尔会看他,他一身迷彩服,背影高大,英气十足。他认真说话时会习惯xìng地微微皱眉,侧脸棱廓分明。

  他也不知怎么,在说话的间隙会时不时回头瞄一眼,看看她,神色不变,又转头继续说话。

  往回走的路上,程迦想了很多。这段时间以来,她的内心是平静的。

  以前,她一直是个进攻者。冷漠疏离的外表是她进攻的武器。她想创造自己的世界,走自己的节奏,过上随心所yù的刺激的生活。

  可渐渐,她从彭野身上看到了一种不一样的力量,防守的力量。

  看似枯燥,寂寞,平庸,却是责任,决心,和坚守。

  她想,她应该学他,做一个防守者,不再消耗,保守本心,在自然中获得宁静与沉淀。

  **

  走到半路,彭野落到后边来,到程迦身边,低头问:“累么?”

  程迦:“我睡了大半天才出来的。”

  他笑了笑,又走到前边去了。

  等到和保护队的人分开,回到住处爬楼梯去房间时,程迦问:“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关注这件事?”

  “几年前。”

  “把这个借鉴回去,难度大么?”

  “没钱没人没时间。”

  程迦:“那怎么办?”

  彭野:“找上头拨款,拉赞助收捐款。”

  “你们那儿慈善捐款多么?”

  “很少。关注度不大,没什么宣传效应,企业都不情愿把钱往这儿捐。”

  程迦默了,隔一会儿,说:“摄影展的钱过段时间会转给保护区。”

  彭野“嗯”一声,刚要说什么,程迦一皱眉,捂着嘴别过头去,像要呕吐。往复几下,脸色发白。

  彭野握住她手腕,拍她后背:“怎么了?”

  程迦摇摇头:“有点儿反胃,没事儿。”

  彭野微微皱眉,想了想,说:“这边到傍晚了气温低,你衣服穿少了。”说着,握紧她有些发凉的手。

  程迦似有隐忧,垂着眼,也想了想,说:“嗯,或许受凉了。”

  回到房间,程迦还是一阵恶心,跑去洗手间呕吐。

  彭野见状,重新穿上衣服,说:“去看医生。”

  程迦却不肯,钻床上躺着,缩进被子捂住口鼻:“睡一觉就好了。”

  彭野没料她也会跟孩子一样犯脾气,伏床上摸她额头,问:“有没有别的地方不舒服?”

  “没。”程迦阖着眼睛,没什么力气的样子,“今天走累了,还有点儿水土不服。我上次来非洲也这样。休息就好了。”

  彭野掀开被子把她身上翻来覆去检查一遍,看有没有dú虫叮咬的地方,确定没了,让她好好休息。自己还是连夜出了趟门买了治水土不服的yào,程迦却不吃,几乎要吵起来。

  彭野拧不过她,晚上两人早早睡了。

  到了第二天,程迦身上轻微发烫,仍是不肯下床。彭野叫来医生,说是水土不服,没什么问题,也开了yào。

  接下来几天,程迦没跟彭野出门,留在屋里休息。她说吃了yào,情况好转了。

  直到有天晚上,彭野回来得早,进门时意外听见程迦的呕吐声,走进洗手间就撞见她把yào冲进下水道。

  彭野站在门边,脸色微变。

  程迦察觉到,回头见了彭野,她若无其事站起身,走过他身边,坐到床边。

  彭野回头,略微恼怒:“解释一下。”

  程迦嗓子有点哑,冷淡道:“不想吃。”

  彭野皱眉:“这是任xìng的时候?”

  程迦扭头望着窗外的树林,面无表情。

  “说话都没力气了。”彭野拿了yào,倒杯水,过去她面前,“吃了yào才会好。”

  程迦无端烦躁,打他的手:“说了不吃。”

  彭野手心的yào洒在地板上,水也出来,泼湿了他的手腕。他抿紧嘴唇,低头看她,她倒恢复了淡漠平定的样子。

  他问:“这两天你原本的yào也没吃?”方妍开的yào。

  程迦垂着眼坐在床边,也知道触怒了他,就冷静地等着他发火。

  房间里安安静静的,外边的风吹进来。彭野转身去把水杯放好。程迦看他一眼,他刚好回头在看她。

  她别过眼睛去,他又走回来,弯腰把yào粒捡起扔进垃圾桶。

  捡完了,彭野来她脚边蹲下,仰望她。

  两人都没说话。

  他握住她的双手,拇指肚抚着手背,问:“一个人困在家里很无聊。再一天就回去了。抱歉,你生病,我也不能陪着照顾你。”

  程迦默了半刻,低声道:“回去就好了,我不想吃yào。”

  “那就不吃。”

  **

  彭野的考察之行很快结束,程迦的身体没好转也没恶化。

  两人从约翰内斯堡回去。

  过安检后,程迦去了趟洗手间,彭野等待的时候,看见对面精致堂皇的钻石店,一世界白灿灿的光。

  南非钻石,世界闻名。

  彭野看着,不经意咬起了嘴唇。

  他所有积蓄都准备用来给保护站建立保护区现场勘查小组。

  他看了一会儿,从塑料袋里拿瓶水来喝,却意外抓出一张小票。

  无意间一瞥,彭野看见了stkit.

  第61章chapter62

  r62

  在候机厅等飞机时,两人没怎么说话。

  程迦很平静,彭野起初有些心事重重,后来平静了;反倒是程迦,渐渐变得心事重重。

  飞机得在香港中转,头一段从约翰内斯堡去香港的旅程13个小时。

  彭野票早定了,程迦后买的,跟着他坐,没买头等舱。

  上了飞机,程迦把小登机箱举起来放进行李柜,后边彭野几步上去接过,嗓音低沉,说:“我来,你别动。”

  “就两件衣服,很轻。”程迦说。

  坐下后,旁边有人往上塞行李,彭野看着,抬手护住程迦的头。

  程迦看他一眼:“矫情了。”

  彭野平静道:“别摔下来砸到你的头。”

  “……这黑人兄弟比你还壮,他那箱子比我的还小。”

  彭野:“……”

  两人各自想着自己的事儿,又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别的对话。

  起飞后不久,空姐过来送餐,问要什么饮料,程迦说:“咖啡。”

  彭野拦住,说:“不用了,牛nǎi。”

  程迦略微皱眉,觉着他今天不大对劲,但也说:“那就牛nǎi。”

  彭野问:“还犯恶心么?”

  程迦:“没。”

  过了一会儿,她发现他还在看她,淡淡问:“怎么了?”

  彭野说:“辛苦你了。”

  程迦想想跑南非一趟,的确折腾,但:“还行,说不上辛苦。”

  坐了快七八个小时,程迦腿有些水肿,她弯下腰揉腿。彭野见了,俯身给她揉捏。

  程迦并不习惯。彭野是不喜欢在公共场合举止紧密的人,她也是。

  但男人手劲儿大,收着力,捏得又酸又软,程迦也就没挣。

  隔着走廊,坐了个带着女儿的父亲;小孩坐飞机时间太长,辛苦又累,发脾气呜呜直哭,父亲把小孩儿搂在怀里,轻声细语地哄。

  小女孩不依,越哭越伤心,父亲把她抱起来,在走廊上走来走去,哄着她,亲吻着小姑娘泪湿的脸颊。

  程迦看着。彭野也看。

  程迦说:“我小时候也这样。”

  那小女孩趴在爸爸肩上吧嗒吧嗒掉银豆豆,彭野略微笑笑:“难以想象。”

  程迦说:“我爸也这么温柔。”

  彭野想起什么,笑容就收了。

  程迦并未察觉,看了那对父女一会儿。她想起她的父亲,也有母亲,还有原野上的小犀牛和象宝宝。她想,怀孕是慎重,孩子是责任,是托付。

  彭野说:“你父亲走的时候,你多大?”

  “十四岁多。”程迦淡淡说,“对方车里的人喝酒了。”

  彭野是知道的,被他们晃了的那辆车刚好是酒驾,所以冲向程迦父亲的车时,没踩刹车。

  早该是时候了。他松开她的腿,直起身,刚要说什么,程迦调低座椅,说:“我睡了。”

  彭野于是说:“好。”

  接下来的旅途,他没睡着。

  到了香港,转机去上海就快了。要到上海时,程迦身体不舒服的症状彻底好转,她才想起来问:“去西宁的票买了么?”

  “没。”

  “原就打算回来的时候顺道看我?”

  彭野看她:“嗯。”

  程迦寻常说:“没地儿住,让你应召上门一晚。”

  **

  彭野第一次去程迦家,干净,冷感,俯瞰东方明珠和黄浦江。

  彭野也看到了整面墙上摆满的相机,他觉得像程迦的眼睛。

  他特意走近了看,程迦回头见了,道:“不怕么?来过我家的人都怕那个。”

  彭野说:“那他们应该怕你。”

  程迦于是问:“你不怕我?”

  彭野淡淡笑笑,想起那个夜晚,中学女生身上沾着血,怀里抱着相机,她的眼睛和相机镜头一样。

  彭野心口一块石头压着,在她面前格外沉重无力。他终于转头看她,声音不大:“程……”

  “你先去洗澡吧。”程迦说。

  “……嗯。”

  **

  彭野立在淋浴间里,用冷水狠狠搓了几把脸,不禁讥笑自己,当初走青海的时候也没此刻踌躇不定。

  程迦沐浴液的味道弥漫在四周,是青橄榄,他早已熟悉的她的体香。

  半路,程迦推门:“彭野,我来了。”

  彭野回头,隔着水流纵横的玻璃,她一件件脱了衣服,赤条条地走进来。他这才反应过来,立刻转一下水龙头,把水温调热。

  她人已过来,淋着水搂住他的身体,在冷水里颤了颤,她吻他的锁骨,舔他肌肤上的水珠。

  彭野把她笼到怀里护着,转了个身,自己背对着花洒。

  她一边吻,一边抬腿蹭他,紧实笔直的大腿,往上了有韧xìng的褶皱,柔软带着毛发……

  “程迦……”他这次克制着。

  程迦蹲下去含,彭野腿颤了颤,最终还是压抑住,把湿漉漉的她拎起来。

  水温变热了,雾气蒙蒙。

  程迦头发上脸上全是水,安静地问:“你累了?”

  “你累了。”

  “我不累。”程迦说。

  他低头,目光落在她平坦的小腹上,大掌抚着,黑眼睛湿润:“洗完澡去床上,我来。”

  程迦看了他一会儿,忽然间,他一路怪异的举动都有了解释。

  她吸了口气,说:“彭野,我没怀孕。”

  彭野一愣。

  “就是水土不服。”

  彭野一时间没说话。程迦看他那表情,不是失落,也不是庆幸。

  她说:“你看到小票了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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